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副刊不能办好

2000-11-01 来源:中华读书报 □韩小蕙 我有话说

人怕出名猪怕壮,副刊怕办好。

副刊办好了,阳春白雪,下里巴人,赶庙会热闹似的,争先恐后就全来了。《春江花月夜》乃是令编辑们笑逐颜开的佳作,求之不得;中学生式的作文,就没有多少读者感兴趣了;至于“卖元宵喽……”“刚出锅的热包子咧……”之类的吆喝,大概没谁愿意消受?

副刊虽然怕办好,可也不能办得太次,太次对不起读者,终究令编辑们问心有愧!

于是,编辑们就使出浑身解数,绞尽了脑汁,挖空了心思——云手,单鞭,搂膝,拗步,倒卷肱,闪通臂,高探马,搬拦捶,棚捋挤按,左右穿梭,双峰贯耳,转身摆莲……把中国最精深的太极拳功夫,全用在这儿了。

好稿子的得来,绝非天上掉下的馅饼,那是编辑一生的学识、智慧、水平、经验、人格的集大成者。社会上存在着轻视编辑的倾向,以为他们自己写不出东西,才沦为去编别人的稿子,大谬!根据现在已经披露的史料,有不少部当代长篇名著,实际都是经过编辑们的重新润笔,这就像那个早年的童话故事,要是群鸟把施舍给那只七彩鸟身上的美丽羽毛都收回的话,它就成了没毛的丑八怪。编辑就是群鸟。

鸦鸦呜的稿子,是最令编辑们头疼的。现在你说文学衰落了?非也,不信你问问大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,五个人里面准有一个写过稿子,正好向着米兰·昆德拉预言的方向发展着,他说的是到了21世纪,人人就都是作家了。这当然是个历史性的进步,我们应该敞开双臂迎接新世纪的快快到来。可是在分娩的巨大阵痛中,最疼的就是编辑了,每天稿件用麻袋扛了来,每一篇都含着各种各样的殷切期望,尤其是近年来散文随笔大走俏,读者追随者众;又尤其大报小刊如雨后春笋,发表容易了,还尤其文章发表后有稿酬,可以变成一只安身立命的饭碗;又兼在填饱肚子的同时,还能荣耀地戴上名人的桂冠,享受公众人物的种种风头和好处;还有最最重要的,人人这辈子都必须通过职称大关不是?在大报大刊发上三两篇,就可以获得申报资格了……

于是,亲戚朋友们来了,同学故旧们来了,表外甥女小学老师的小舅子他三叔……来了,来了!稿子好,可发,皆大欢喜。稿子不行呢?编辑就成了恶人、罪人、得罪人的人和被人记恨的人,世界很大,也很小,哪天编辑出门,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,就被一个陌生面孔连讽刺带挖苦地劈头盖脸一顿,你也得受着!

那么好吧,编辑也是血性汉子(汉女),“坚决维护文学的圣洁”,就这根筋了你怎么着吧?毛泽东不是也提倡过“舍得一身剐,敢把皇帝拉下马!”可惜,这也就只是在平民的风车面前策动战骑的堂·吉诃德,遇上官员来了,编辑就得干瞪眼。

如今的官员可真是全才,官场的80万万种人际160亿亿层关系都能得心应手、应付裕如之外,还有时间和精力挥毫泼墨,照相摄影,驰骋舞场,撰写文章……于是,中国何其幸也,不断涌现出一批批官员书法家、官员摄影家、官员舞蹈家、官员作家、官员XX家……别的编辑都不怕,惟独这撰写文章可就麻烦大了,甭管稿子是官员自己写的还是秘书捉刀,署的反正是官员的名字,编辑就挠头。说句公道话,这里面不包括大官和自律较严的官员,他们都有尊严感,不屑于如此掉价儿地沽名钓誉,这是真的,不是编辑给廉价地贴金;怕就怕那些掌握了一点儿权力的不大不小的官员,还有新近升迁上来的官员,编辑最怕的就是他们。

也不知是自我感觉特别良好还是挟权力的威风,这些不大不小的官员送来稿子,一般还都挺横(入声),不是态度蛮横,而是“你横竖都得给我用”。编辑把这水平差得远的稿子退回去,婉称:“这篇写得不合我刊的风格,请给别家吧。”这够明白够客气够诚恳够仁至义尽的了吧?可是官员不换,能差手下人再找旁的关系又把稿子送回来,亦大言不惭地称:“我们X长就认定你们的副刊办得最有味道,点名要发在你刊上!”凭什么?凭的是权力,X长是管XX的,可以决定一个地区的报刊发行量,或者,还能拨款赞助,还能提拔鞍前马后的下司,还能……呜呼!

呜呜呼!要是副刊老发官员们的鸦鸦呜文章,副刊还能“最有味道”吗?谁家副刊办得好就来糟蹋谁家副刊,那谁家副刊还能办得好?谁还敢把副刊办好?退一步说,官员也应该来一个静夜思:你把副刊的水平拉下来了,那么你用副刊来给自己贴金的目的,不也就像白费了心机的诸葛亮,“出师未捷身先死”,最终他也没建起大蜀王朝呀!

“副刊真的不能办好”,这是编辑锥心泣血的话。人怕出名猪怕壮,副刊怕办好。

副刊办好了,阳春白雪,下里巴人,赶庙会热闹似的,争先恐后就全来了。《春江花月夜》乃是令编辑们笑逐颜开的佳作,求之不得;中学生式的作文,就没有多少读者感兴趣了;至于“卖元宵喽……”“刚出锅的热包子咧……”之类的吆喝,大概没谁愿意消受?

副刊虽然怕办好,可也不能办得太次,太次对不起读者,终究令编辑们问心有愧!

于是,编辑们就使出浑身解数,绞尽了脑汁,挖空了心思——云手,单鞭,搂膝,拗步,倒卷肱,闪通臂,高探马,搬拦捶,棚捋挤按,左右穿梭,双峰贯耳,转身摆莲……把中国最精深的太极拳功夫,全用在这儿了。

好稿子的得来,绝非天上掉下的馅饼,那是编辑一生的学识、智慧、水平、经验、人格的集大成者。社会上存在着轻视编辑的倾向,以为他们自己写不出东西,才沦为去编别人的稿子,大谬!根据现在已经披露的史料,有不少部当代长篇名著,实际都是经过编辑们的重新润笔,这就像那个早年的童话故事,要是群鸟把施舍给那只七彩鸟身上的美丽羽毛都收回的话,它就成了没毛的丑八怪。编辑就是群鸟。

鸦鸦呜的稿子,是最令编辑们头疼的。现在你说文学衰落了?非也,不信你问问大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,五个人里面准有一个写过稿子,正好向着米兰·昆德拉预言的方向发展着,他说的是到了21世纪,人人就都是作家了。这当然是个历史性的进步,我们应该敞开双臂迎接新世纪的快快到来。可是在分娩的巨大阵痛中,最疼的就是编辑了,每天稿件用麻袋扛了来,每一篇都含着各种各样的殷切期望,尤其是近年来散文随笔大走俏,读者追随者众;又尤其大报小刊如雨后春笋,发表容易了,还尤其文章发表后有稿酬,可以变成一只安身立命的饭碗;又兼在填饱肚子的同时,还能荣耀地戴上名人的桂冠,享受公众人物的种种风头和好处;还有最最重要的,人人这辈子都必须通过职称大关不是?在大报大刊发上三两篇,就可以获得申报资格了……

于是,亲戚朋友们来了,同学故旧们来了,表外甥女小学老师的小舅子他三叔……来了,来了!稿子好,可发,皆大欢喜。稿子不行呢?编辑就成了恶人、罪人、得罪人的人和被人记恨的人,世界很大,也很小,哪天编辑出门,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,就被一个陌生面孔连讽刺带挖苦地劈头盖脸一顿,你也得受着!

那么好吧,编辑也是血性汉子(汉女),“坚决维护文学的圣洁”,就这根筋了你怎么着吧?毛泽东不是也提倡过“舍得一身剐,敢把皇帝拉下马!”可惜,这也就只是在平民的风车面前策动战骑的堂·吉诃德,遇上官员来了,编辑就得干瞪眼。

如今的官员可真是全才,官场的80万万种人际160亿亿层关系都能得心应手、应付裕如之外,还有时间和精力挥毫泼墨,照相摄影,驰骋舞场,撰写文章……于是,中国何其幸也,不断涌现出一批批官员书法家、官员摄影家、官员舞蹈家、官员作家、官员XX家……别的编辑都不怕,惟独这撰写文章可就麻烦大了,甭管稿子是官员自己写的还是秘书捉刀,署的反正是官员的名字,编辑就挠头。说句公道话,这里面不包括大官和自律较严的官员,他们都有尊严感,不屑于如此掉价儿地沽名钓誉,这是真的,不是编辑给廉价地贴金;怕就怕那些掌握了一点儿权力的不大不小的官员,还有新近升迁上来的官员,编辑最怕的就是他们。

也不知是自我感觉特别良好还是挟权力的威风,这些不大不小的官员送来稿子,一般还都挺横(入声),不是态度蛮横,而是“你横竖都得给我用”。编辑把这水平差得远的稿子退回去,婉称:“这篇写得不合我刊的风格,请给别家吧。”这够明白够客气够诚恳够仁至义尽的了吧?可是官员不换,能差手下人再找旁的关系又把稿子送回来,亦大言不惭地称:“我们X长就认定你们的副刊办得最有味道,点名要发在你刊上!”凭什么?凭的是权力,X长是管XX的,可以决定一个地区的报刊发行量,或者,还能拨款赞助,还能提拔鞍前马后的下司,还能……呜呼!

呜呜呼!要是副刊老发官员们的鸦鸦呜文章,副刊还能“最有味道”吗?谁家副刊办得好就来糟蹋谁家副刊,那谁家副刊还能办得好?谁还敢把副刊办好?退一步说,官员也应该来一个静夜思:你把副刊的水平拉下来了,那么你用副刊来给自己贴金的目的,不也就像白费了心机的诸葛亮,“出师未捷身先死”,最终他也没建起大蜀王朝呀!

“副刊真的不能办好”,这是编辑锥心泣血的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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